要振兴一个气数将尽的王朝,要让它鹤发树皮灰颜看上去气色清、精神爽,谈何容易?正如当时发明不出永动机,天下也没有不耗能源的永动机。
月亮是他的眼睛,太阳在他心,此时左宗棠心雄志壮,扫视中国,他有了办法:边治边找。
据史,楚军打到江西时,军饷问题已经艰难,进军浙江之后,拖欠官兵军饷,长达一年之欠。当兵的不是当官的,他们打仗,不要大道理,只讲究实在:一要活命,二要挣钱。像曾国藩没本钱,他诱惑“商军”,宣布可以抢钱,左宗棠带楚军不这么干。
这给自己出了难题:当兵的不知道明天饿死还是被打死,谁还愿意白冒险上战场卖命杀人呢?那么向皇帝老头子讨钱?但其时清廷,既要赔款给西方列强,又要供十几个省份作战,皇宫天天在开“讨钱发布会”,早开得面黄肌瘦,没个人形。瘦狗还要被煎三斤油,皇帝连骨头邺了都不够。指望于他,无异做梦。
但打仗很实在,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作战看上去很风光很英雄,那都是浅表,后来作家虚构加典型化给弄出来的。战争之前,首先是无数多婆婆妈妈琐碎的经济生产,以及许多费尽心思绞尽脑汁的谋略计划,或卑微低贱,或枯燥乏味。
左宗棠是个吃得苦霸得蛮的人,他知道,“双干”清廷,如今肚子空空,钱袋更空,没有一幅好皮囊,靠打来收拾河山,震慑天下,亮出气魄,真是要钱没钱,要力没有,唯一能想的办法,是找外援。
左宗棠不愧岳阳人,岳阳人智慧,是湖南的眼睛,当然不会坐以待饿。饿则思变,只要是办法,他就要想到。在攻打浙江必须坚持循序渐进战略的那份奏疏中,他灵机一动,呈递上一个附件,请调一批能人到他账下。名单第一位就是“钱袋子吸光墉(胡雪岩)”。
左宗棠以他过人的政治、军事头脑,此时已作好了商业开路的盘算。以商支军,这种模式,实在大胆,中国可还是前无古人!
“左胡会”霹雳邂逅,“左胡会”一夜闪婚。当时恐怕谁也没可能想到,这一速配,随后会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奇迹。
三
“左胡会”搭档原则,就四个字:穷官富商。
左宗棠倒不在乎做富商,想他年轻时书生意气,“身无半亩,心忧天下;手释万卷,神交古人”。如今身为显要,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帝国安危、百姓存亡,他英雄气长,更加“只爱天下不爱钱”。但他已切身体会了,带兵打仗一秒也离不开钱。如今手里有了枪杆子,又找了胡雪岩做钱袋子,万事东风具备,其喜洋洋者矣!
一朝权在手,我把令来行;清廷这艘船,左宗棠用手腕云调舵。
1862年,经曾国藩保荐,左宗棠就任浙江巡抚。
左宗棠所部在安徽时,已欠饷近五个月,饿死及战死者众多。今天进兵浙江,米饭短缺严重无比。胡雪岩雪中送炭,三天之内筹齐十万石粮食。粮山堆到军营,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他做成了。左刮目相看,当即委胡重任。两人一唱一和,第一幕“二人转”演得不错。
胡雪岩自此“亦官亦商”,往来于宁波、上海等洋人聚焦的通商口岸。经办粮台转运、接济军需物资之余,还紧紧抓住与外国人交往的机会,勾结外国军官,为左宗棠训练了约千余人的全部用洋枪洋炮装备的“常捷军”。
左宗棠授命他管理赈抚局事务,胡雪岩设立粥厂、善堂、义垫,修复名寺古刹,收殓了数十万具暴骸,恢复了因战乱而一度终止的牛车,方便百姓,又向官绅大户“劝捐”,以解决战后财政危机。胡雪岩名声大振,财源也滚滚而来。自清军攻取浙江后,大小将官所掠之物,不论大小,全数存到胡雪岩钱庄。胡雪岩以此当做资本,做起贸易,在各市镇设立商号,短短几年,获利已过千万。
据史,1866年,左宗棠由闽浙总督调任陕甘总督,奉命出关西征。细节是:在申报军费预算时,左宗棠作了精微的计算:从一个军人、一匹军马每日所需的粮食草料入手,推算全军八万人马一年半时间所需用度,再以一百斤粮运输一百里为单位,估算出全程的运输费和消耗,最后估算共需白银八百万两。为防止意外开支,他向朝廷申报一千万两。
当时主管财政的大臣沈保祯,见西征军费预算金额如此之大,欲摊派给各省,从地方财政抽调,则不易一时凑齐,有贻误战机的担忧。军机大臣文祥过问,左宗棠找西太后(其时摄政)陈述利害关系。换来御批是:“宗棠乃社稷大臣,此次西征以国事而自任,只要边地安宁,朝廷何惜千万金,可从国库拨款五百万两,并敕令允其自借外国债五百万。”
经办借洋款,非胡莫属。胡精心策划,从英国渣打银行驻中国地区总经理手中借得款项。
此后,为助左宗棠西征,胡雪岩先后六次向洋人借款,累计1870万两白银,而利息至少占总数一半。“左胡配”显示了强大的威力,胡雪岩心花怒放,他抓紧利用借贷款实付利息与应付利息之音质差额吃回扣。在胡雪岩这个“贤内助”式的“后勤部长”的支持下,左宗棠底气十足,抬棺上阵,以打落牙和血吞的气魄,一举收复新疆,结束了阿古柏十多年的野蛮统治。
在“水豆腐牌”清廷“御用医生”左宗裳招牌的树荫下,胡雪岩抓紧军火生意迅速暴富。他又创办胡庆馀堂悬壶济世,财富滚雪球一样滚了起来,大到可左右国家。
“左胡配”越来越像“夫妻店”了。中国传统,妻以夫贵,夫以妻荣,中堂大人奇思妙想,使做官、打仗、赚钱(政治、军事、经济),日益融合,一个学而优则仕,一个商而优也仕,他没有预想到,这三个元素,开始发生化学反应,逐渐融成一体,相互依存,谁也离不开谁。
这是一个可喜的兆头,同时也是一个危险而可怕的事实。
四
危如累卵,必有覆巢。1884年,胡雪岩雪山崩岩,有如昆仑崩绝壁,陡然间轰地坍塌。
他的财富大厦,像用金粉泡沫砌成,暖意内叭叭全都炸掉,他站在顶端,惊愕异常,茫然失措。他眼见赐二品顶戴被炸飞,被赏的黄马褂被炸黑,被西太后一拂袖带来的强风裹袭,小草一样从高空跌落下来,这一跤将他跌回“解放军”,这个中国最大的“钱庄”,眨眼间摔得灰头土脸,已像个放牛娃。
胡雪岩这要命的一跌,直接导致左宗棠伤筋动骨。在战场指挥军队杀敌如麻、屠血成河也不眨一下眼的中堂大人,此刻垂头看折断的臂膀,颠簸着一步一瘸,红顶跌地;对手李鸿章得意地对着他冷笑,踱着方步,扬长而去。
左宗棠想起,在论及中法战争时,他主战,李主和,矛盾白热化。李鸿章丁忧回籍,他趁机打击李派。节骨眼上,清廷又起用尚在服丧期的李鸿章。他这时方醒悟,李上台后,眼精手狠,一个“倒左必先倒胡”战略,先将他削成“无臂老英雄”。
一生倔犟孤傲、说一不二、从不低头的中堂大人,此时大概还没想到,当初将胡雪岩扶上来,搞“官商党”的“左胡配”,命里注定会直到今天!
左宗棠如果从胡雪岩的角度去想,他就明白了:都说伴君如伴虎,那是人伴虎,人伴还可来个武松打虎(弑君、宫内抢班夺权);商人伴皇帝,却是羊伴虎啊!老虎养牛,随时可以一口断命。
中国历史官场,是个十二级台风场。所以没被刮下摔死,仅仅因为风向没朝你这边。一班官僚,多有铁扇公主的芭蕉扇,还有风向预报,可提前躲。商人就倒霉了,他们只爱赚钱,不理会政治,时刻“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”,这等于摆个悲剧放那里等人来发生。台风一来,左宗棠自身不保,哪顾得了他人卿卿性命?商人眼睁睁看自己成了被政治来理、来办的一批人。
胡雪岩盲人瞎马,将财富堆在官场风口,等于摸黑在海上做鸟窝,风急浪高猿啸哀,随时他有送命的风险。
尤其是,羊在虎眼皮底下做军火买卖,大发老虎的横财;清廷这只饿得半死的瘦虎,一旦发现,会生出怎样的杀机?
五
奇人必有奇命,奇命发生奇运。奇人左宗棠早年从范仲淹本身的岳阳出来,心忧天下,凭雄心大志,规划出这一红顶商人开创性悲剧。放进今天的视角审视,我们又发现一点:在曾国藩“民的经济”上,商人不仅要扎在民间,还要有社会地位的提升,这种地位有制度性的保障。这一切都是政治要求。回头看船山先生当年抛出“三反对一主张”,第一就是反对政府专制,这太有先见之明。
官商联盟,或者说官商勾结,商人低下的地位没变,商人没有话语权的事实没变,这注定是场“虎羊游戏”。说白了只是权宜之计,中间充满玄机,商人风险更大。
改变这种投机式的风险之路,只能是先争“商权”。从士的政治、文化权力中构建系统的商的政治权力、商的文化权力。
左宗棠时代,他不可能看清这点,也无条件做成这些。个人的前途命运,往往都这样受制于时代。但左宗棠一生,虽然失落常有,有时到了狂放,他的军队偏叫楚军,颇有点“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”的味道,左宗棠身上,弥漫这种狂狷气息,让他终生不肯屈就于人。他完全不同于八股的封建士人,在他身上有江湖之远的率真,虽然不乏傲慢与偏见,但活出了湖南人的风骨。
同在体制内,不拘小节,让人自然想起魏源。他狂出了一不同凡响的精气神,而不是像曾国藩那样牵于礼、拘于谷,时刻在发抖,口中念叨“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”之类,活得失去自我,没了脾气。有前人将曾国藩与左宗棠对比,结论是:“曾国藩以谨慎胜,左宗棠以豪迈胜”。他们以行动分别开创了近代湖南人性格的两极。
狂放精神是湖南人的精神气。这咱率真任性、不拘不羁的性情,接通了湖南人的地气。左宗棠本来是纯粹的个人主义,而曾国藩倒更接近官僚的群体(集体)主义,到后来他们完全反过来了。左宗棠个人功利完全转化为国家功利,其中的奥秘,就在一个“忧”字。
范仲淹在岳阳楼上名言: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天下的忧与乐,始终在个人的忧与乐前面。左宗棠强烈的个人忧乐意识,自然被转化成国家的忧乐意识。人的精神气往往只能这样:忧的事情放大了,境界同时跟着阔大。
奋个人私智,精神气可以英雄造时势,但英雄无法逾越时代,左宗棠不能决定将生命推迟百年,所以,个人还得为时代的悲剧埋单。
一百二十五年过去了,在柳庄那座乡绅式的小庄园里,中堂大人音容犹在,魂魄尚存。遥记当年,他的同乡及幕僚杨昌浚应邀西行,见道旁柳树成林,即兴写下七绝:“大将筹边来肯还,湖湘子弟遍天山。新栽杨柳三千里,引得春风度玉关。”其情其景,多么意气风发!
今天,湘商奔走天下,真不知是历史巧合,还是湖南土地命运寄托?但左宗棠开创性地起用胡雪岩播下的杨柳种,今天果然引来一股商业春风。
左宗棠当年没有这样的好运。他死后几十年,帝国之船,依然未着春风,反遭西风。西风恶,国情薄,五洲窥华,飓风萧瑟。
此时看来,历史老人真正爱好开玩笑,有时还喜欢开天大的玩笑。他让船山先生高端发声,然后没了下文;他拿曾左相继做历史悲剧的实验,累得人家心力交瘁,伤痕如麻。等游戏结束了,他才事后诸葛,挂出“此路不通”的警示。
到了这时,历史唯一可贵的精神积累,就是曾国藩已打出了湖南人的精神气,左宗棠已忧出了湖南人的胸怀,经世致用理念在这一支流上,水面也越淌越宽。他们的音容笑貌,由生龙活虎的立体,逐渐干缩成平时,被张贴到了墙上。
“到底是湖南人错了,还是历史老人坏了?”历史的船开到这儿,一流的湖南人看一班在船上碰得头破血流的前人,一齐十分纳闷,开始反思。
,●湖湘文化
“传承湖湘文化,弘扬邵商精神”之三:“商运”左宗棠(第2页)
“传承湖湘文化,弘扬邵商精神”之三:
“商运”左宗棠
左宗棠(1812年11月10日-1885年9月5日),汉族,字季高, 一字朴存,号湘上农人。湖南湘阴人。晚清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民族英雄 ,洋务派代表人物之一,与曾国藩等人并称"晚清中兴四大名臣"。
左宗棠曾就读于长沙城南书院,二十岁乡试中举,虽此后在会试中屡试不第,但留意农事,遍读群书,钻研舆地、兵法。后由幕友而起,参与平定太平天国运动、兴办洋务运动、镇压捻军,又主持平定陕甘同治回乱、收复新疆并推动新疆置省,其间他历任闽浙总督、陕甘总督、两江总督,官至东阁大学士、军机大臣,封二等恪靖侯。中法战争时,自请赴福建督师,1885年(光绪十一年)在福州病逝,享年七十三岁。清廷追赠太傅,谥号"文襄",并入祀昭忠祠、贤良祠。
左宗棠著有《楚军营制》、《朴存阁农书》等,其奏稿、文牍等在晚清辑为《左文襄公全集》。
一
左宗棠出山前是个奇特人物。他与王船山、曾国藩不同,第一次以卓然独立的个人主义面孔登上历史舞台。
早在二十七岁那年,左宗棠忆为自己写好挽联,感慨有朝一日死去,埋身荒草丛中,满腔热血只能洒向空旷的林野,有谁来为他挽歌,到坟畔鼓琴、挂剑枝头,祭典魂魄,千百年后还有谁来蓦地凭吊,为他的事迹而奋发激励呢?想到这里,他感到孤独,又自我激励:纵然黄土掩埋了我,也应呼我为“雄鬼”。
下联想象来世,向往山水隐逸生活,厌恶官场污浊,愿从此做樵子渔夫,在山中与鹿为友,在水边与鸥鸟作伴,以翰墨文章来消磨时光,逍遥自在地生活半世。但他又很清醒地预感到,恐怕老天不能如人意,又要他进官场做那劳劳碌碌之人。
二十七岁就给自己写挽联,翻遍历史,乃是千古奇闻;二十七岁便预知一生命运,笑古谈今,实属天下奇人。
左宗棠的预感是对的。他少时有大才,早年却屡试不第,心灵十分受伤,转而留意农事,遍读群书,钻研舆地、兵法;中年陡然勃兴,果然大器晚成,楚军铁蹄边疆,军功足以震世,官竟至东阁大学士、军机大臣,封二等恪靖侯。因为他,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一诗得改成“中年还田郎,暮飞天子堂”。
国人历来“曾左”并称,曾前左后。事实是,曾提拔左,左轻蔑曾,直至分道扬镳,这叫人惊讶。但曾一死,左又痛惜,挽联曰:“知人之明,谋国之忠,自愧不如元辅;同心若金,功错若石,相期无负平生。”惺惺相惜,溢于言表,这让人惊叹。百年而后,俗语流传却是:“从政要学曾国藩,经商要学胡雪岩”,没左宗棠什么事,这使人惊奇。
让地球村人同时瞠目,则是一句“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,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”。这句最早见于翰林院侍读学士潘祖荫给咸丰帝的一道奏疏,不想竟成了他一生最凝练的概括,也是最生动形象的名片,让人惊服。
更使人感到奇特的是,经商要学的胡雪岩没跟随从政要学的曾国藩,演上一幕历史大戏,却跟上了“湖南不可一日无”的左宗棠,上演了近代中国军火买办生意的“火中取栗”版独幕剧,远比单刀赴会大气磅礴,“左胡会”可是步步惊险!
“左胡配”从诞生于中国江湖的一刻,官人的命运线与商人的命运线猛然接通,强劲电流吱吱作响,发起轰隆引擎,牵动中国“左胡号”泰坦尼克。
这不能不说历史性的巧合,或者说上帝的安排:与青年左宗棠一样,胡雪岩经历也充满传奇:他从放牛娃迈脚,爬到钱庄小伙计,一路结交权贵显要,纳粟助赈,每步三回头,九叩首,临深履薄,连爬带跑,翻身成显赫一时的红顶商人。
一个自蛮荒楚地而来,早年落魄秀才,在柳荫下摇头颂经,口气巨大:身无半亩,心忧天下;手释万卷,神交古人。一个自穷荒中原而来,早年小小二郎,在山坡上对牛唱歌,想象惊人:徽骆驼、绩溪牛,万金腰买万户侯。
两块奇土 ,两个奇人。
在运气、运程、运道之外,左宗棠与胡雪岩命运线接通,历史的天空电闪雷鸣,他们自身立即焕然新颜:金顶官人左宗棠,红顶商人胡雪岩。
红顶决定金顶,作为官人,左宗棠抛掉曾国藩的官僚之路,将金顶作国家级变电站,如此大胆冒险,史无前例,惊帝骇民。危机四伏之中,他们注定将遭遇哪些曲折迂回?
二
历史未发生时,往往是数个巧合。最惊人的巧合,怕是左宗棠预感的“恐怕老天爷不能如人意,又要进官场做那劳劳碌碌之人”,后来完全成为事实。
早在1812年,左宗棠在在湘阴降生,他当然还不知道,自己的一生命运,将被卷进一个日薄西山的王朝。
清朝前期,颇有生气。开国帝王努尔哈赤,一代雄霸之主,虎虎胆魄,开拓中国民族。其后康熙,南征北战,纵横天下,据说他亲手杀虎,亲笔挥诗,其质其量,稍庸称帝王,不能及十分之一。
康熙不要长城,十分蔑视长城。他胸中气势澎湃,自己就是长城!环地球边界,人迹不能到处,是他的长城。以天下之辽,凡有人烟处,于他只两件事:想灭谁、暂时不想灭谁。
康熙一生进攻,不知有守,真正虎胆雄心,壮骨强信。但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,帝王势雄,不能三代,到了道光,已成强弩之末。
强者的长城在心中,弱者的长城在地上。弱如道光,生于深宫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,虽称老大帝国,做梦都在祈祷土地会自己生长出一道万夫莫当固若金汤的长城。
秦始皇万里长城虽犹在,但对茫茫海国鞭长莫及,曾国藩这道“国家的篱笆”,就被清廷当做长城替用。篱笆摆在西人铁蹄之下,长枪大炮面前,就像刀俎下的水豆腐。是以软若豆腐的清廷,这时又要借左宗棠这块石头,来坚固“篱笆牌”长城,给“水豆腐”清廷做挡箭牌。
如果说康熙、雍正是骨强神强,乾隆、嘉庆已是神强骨弱,到了道光,开始骨弱神弱。骨弱神弱之人,连外强中干都做不到,只好外干中干。咸丰、同治、光绪,正是外干中干的“双干之人”,此时的清廷,是货真价实的“双干朝廷”(寓指国家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,都已气息微弱,力难支已)。如此气数将尽,要让它变得骨强神强,非得有回天本事。
在这样日薄西山、残阳如血的时代布景下,左宗棠抖擞精神,出山了。